刺杀
40
帝国的使臣今晨被刺杀。
——可以算得上是联邦今日头条。
金曦几乎是带着怒意推门闯进祁栖白的办公室。
厚重的深色地毯将她的脚步声吞没，可空气里压抑的气息却更显沉重。四壁整齐悬挂着军区的战图与密封的机密档案柜，冷白的灯光打在金属色的桌面上，映出一片冷峻的光。桌案上，厚厚迭起的军报摊开着，顶端用红色标注的紧急条目触目惊心。
祁栖白坐在长桌后，银色的发丝映着窗外月光，眉眼清冷如冰。他抬眸看见她进来，像是早已预料到。
“怎么回事！？为什么下令不让探视！”?金色的发丝柔软的垂下，睫毛鸦羽遮下一片阴影。
祁栖白沉默两秒，眼神定定落在她身上，随即起身，宽肩高背的身影在冷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没有先回答，只是绕到茶水机前，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她手边。
“人还在抢救。”他说，声音低沉而稳，却让人心口更慌。
金曦指节死死扣紧杯壁，眼皮沉下去，睫毛颤了一瞬，强自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嗓音哑着：“抢救了六个小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我才知道消息。”
她猛地抬眼，碧蓝色的瞳孔里面都是迟疑。?“谁刺杀的他？你不打算给帝国一个说法吗？我要亲自查。”
祁栖白眉宇紧锁，却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站在她身侧，手掌慢慢压在桌面上，厚重的文件在他掌下轻微弯曲，仿佛那股无声的力量可以压住所有风暴。
银眸冷清，像一面无垠的晴朗天空，四目相对，硬生生的压下了她的情绪。
谁会对贺昱晖出手？
这里是联邦的中心星港，几乎不可能是外来的侵入人员，那就只能是联邦中心的人或者是分部的一些高层。贺昱晖的身份敏感，不想让联邦和帝国结盟的人大有人在。
战争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就算是联邦内部主战派依旧是不小的势力。
“茉莉已经去查了。”
金曦的呼吸骤然急促，唇瓣轻颤，压下去的话锋却更尖锐：“这是我欠他的。我要亲自查。”
空气凝固了半拍。
“我知道他帮过你，但是
祁栖白手掌在桌面上收紧，指节泛白。
他低下眼：“这件事情，你必须摘出去。”
金曦怔住，胸口的呼吸憋得发痛。她攥紧水杯的手微微发颤，明明想辩解，却被那四个字堵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祁栖白看着她的眼神冷峻而克制，像在筑起一道无法逾越的城墙，把她拒之在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拒绝背后藏着怎样的妒意与疯狂——因为只要一想到她会为了别人流泪、会为了另一个Alpha心乱，他心口就像被硬生生撕开。
他喉结滚动，眼底的情绪一闪而逝，终究还是低声道：“小曦，现在这个时间，你应该去看新军官的操练。”
他将桌案上的一迭厚厚的名单推到她面前，指尖停顿半秒，抬头平静的看向她。?“你的小队，上次战役损失惨重。”
金曦猛地抬眼，皱眉打断他的话茬：“卡恩他们只是受伤，没有退役的必要。”
祁栖白并不与她争论，她一向护短，他只是沉声补了一句：“可你的小队任务一向最危险，有备无患，总不是坏事。这次所有的部门都要补充新鲜血液，你先挑挑看。”
可是实际上，祁栖白的心思是，卡恩就算是再能够打好配合，上次还是让金曦一个人留在了那么危险的地方。
这些队员，也不是那么中用。
伤养好了以后，还是调离比较好。?他指尖轻敲着桌案，银白的眼底掠过一抹暗光，“新军官里，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我看过资料，你上次还说过，觉得那个叫林颂的，还算合适，虽然有些刺头，但是是个好苗子。”
金曦的心思却完全不在那张名单上。她盯着桌面上被冰水浸湿边缘的纸页，眼神像要穿透纸背，声音冷淡又倔强：“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不让我去？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恩人。”
祁栖白抬眼看她，眼神沉沉，唇瓣抿成一条线。
“你现在去，是昭告所有人，你对这个帝国贵族有多在意吗？”
“你觉得这对他是好事吗？”
他说的对。
正是因为对，所以金曦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
“你是联邦的将军，这段时间愈演愈烈的谣言你难道没听说吗，是，谣言止于智者，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聪明人？这群迂腐的笨蛋，终日惶惶都在追逐一些他们想要听到的噱头。”
“想杀他的人无非就是那些理由，我更倾向于是原本就想要破坏帝国和联邦同盟的人搞的鬼，上次那个诺兰下落不明，至今毫无音信，星港已经被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这一次如果还是他们搞的鬼，联邦和帝国势必会因为这些龃龉重燃战火。如果你插手，引起联邦内部的那些人的重视，这件事情对你没有好处，对他同样也没有好处。”
“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是你能够帮他最大的忙了”
“金曦，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去挑选你队伍的替补队员。”祁栖白一字一顿的说道，把手里面的那份档案重新塞给了金曦，“帝国的事情我已经跟展渊殿下谈过了，会有专门的人来负责后续事宜，贺卿的伤有转机了，会有相关的人接他回去，在这之前，你不要见他了。”
他这话说的坚决，也已经把所有利弊给金曦说过了。
训练场的晨雾还未散尽，白色的水汽低低悬在草地上，宛如一层薄纱，晨光穿透时折出冷白的光。
草地被夜露濡湿，靴底踩上去时，发出细碎的“簌簌”声，冰凉的湿意顺着鞋底往脚踝攀升。
金曦姗姗来迟。
她走进训练场时，气氛正炽热，呼喊与喘息交织，年轻的军官们正拼命挥拳、持枪，汗水在晨光里迸溅。可能是临近分配和挑选的日子，每个人都在用力把自己逼到极限。
她的到来，让很多人
金曦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一旁的观察台，修长的身形一弯，倚在金属栏杆上。她的姿态慵懒而疏离，长腿交迭着伸展出去，靴跟稳稳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脚尖轻轻挑起。她一边抬眼看着训练场的动作，一边低头翻阅手里的平板，屏幕的冷光映亮她下颌的线条。
人在这里，可是心早就顺着别的心思飞远了。
“金将军可不是经常挑人的。”?“是啊，上一次还是叁年前。”
旁边几个喝水的军官见到她，手忙脚乱地放下水杯，生怕自己被注意到。有人甚至还没喘匀气，就仓皇跑回队列，像被针扎了一下。
所有人突然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动作僵硬里带着用力过猛。前段时间，金曦一个人挑战二十四人的名场面，还像烙印一样压在他们心头——十分钟，尘土飞扬，金属撞击的余音不散，她独自一人把他们全部放倒。
“我倒是不想去她那里。”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咕哝着，随手把湿透的毛巾甩在一旁，一屁股坐上台阶，呼哧带喘，胸膛起伏得像风箱，“听说她的小队是总部几位将军里伤亡率最大的，去那儿是找死。”
“是啊。”旁边一个高挑的男子慢条斯理地抬手，挡住了那壮汉眼前刺眼的恒星光。阴影落下来，衬得他五官愈发凌厉。汗水顺着林颂的额发蜿蜒而下，落在青灰色的地面上，“虫族，帝国，海盗，还有那些未知的东西……永远都在最前线的人，哪轮得到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废物上场？”
“林颂，你别没事找事！”壮汉猛地站起，身形如一堵墙，俯视着他，高出半个头。
林颂却毫不退让，眼神带着几分轻慢，像是上下一寸一寸地打量他的猎物：“更何况，将军的小队，都是单兵作战的好手。暗杀、擒拿，随便一人就能以一敌十。你这身子板，倒像是冲撞用的铁锤。别吃不到葡萄还要说葡萄酸。”
壮汉脸色涨红，怒吼一声，抬手便要挥拳。拳风破空而来，空气都被震得一颤。
“砰——”
还没落下，另一声军靴重重踏地的响动猛然插入。修长笔直的一条腿横扫而来，带着利刃破风的狠劲，正面撞上那条挥下的手臂。
骨头与肌肉相撞，发出沉闷的巨响。壮汉的身子一个趔趄，被自己反震的力道逼得连退叁四步，喉咙里闷哼一声。
而那条长腿稳稳悬在半空，线条冷硬，脚尖停在离林颂的侧脸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像一柄骤然架在颈侧的刀。
林颂愣了一瞬，随即眼睛一亮，几乎是喜不自禁地叫出声：“将军。”
金曦收腿，靴跟稳稳落地。她眉心轻轻一蹙，声音清冷：“你又到处找人打架。”
“是他先挑衅的！我可没准备动手！”刚刚还傲气满满的林颂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犬，语气急切，眼神却不自觉黏在她身上。那双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急切与服从，原本的嚣张气焰已经收敛殆尽。活脱脱一条刚才还龇牙的野犬，在主人面前摇起了尾巴。
在场的军官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动作齐整地行起军礼。有人心里暗暗咋舌——刚刚他们都清清楚楚看到，这位将军明明还在十几米开外的观察台，却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动静，瞬间插进场中，一脚拦下。那种敏锐和力量，简直骇人。
“你是莫思军区送来的人？”金曦没有再看林颂，转而将目光落到刚刚被她拦下的壮汉身上。她低头瞥一眼手中资料，迅速对号入座，合上文件夹，双臂一抱，纸页随手扣在肋侧。声音低沉而克制：“塞缪尔的侄子？”
塞缪尔，莫思军区最老的分司令，倚老卖老成性，治下的军队素以粗鲁莽撞着称。金曦对这个人一直评价不高。眼前这块头似黑熊一样的青年，气势汹汹，正好与她的印象半斤八两。
“莫思军区，米哈伊尔·莫思，见过将军。”?壮汉心中仍惊魂未定。他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位女将军——刚才那一腿的速度和力量，完全不像她那副冷清削薄的身形能迸发出来的。明明看着像纤弱的长刀，却能硬撼自己的拳头。
——哦，还真是一头熊。?金曦心底几乎没忍住笑。按照莫思星系的方言，这个名字确实贴切：健壮的熊。
“前几天的教官，难道没有跟你们说过，私下斗殴、挑衅，都是违反军规的吗？”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莫思军区的作风一向以彪悍闻名。但这里是星港，是中央塔，总部的军人要求的是铁一样的纪律。如果塞缪尔没跟你提过，那就是他放任你们胡来。”
“抱歉，将军。”
人群中，一个一米六五左右的女性挤了出来。她的身形在魁梧士兵间显得略小，却站得笔直，眼神凌厉。灰绿色的发丝在晨风里微微摇动，那双赤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迎上金曦的目光，眉眼间与米哈伊尔确有几分相似。
她微微躬身，声音清晰：“米哈伊尔莽撞了，但绝对不是莫思分部的本意，将军勿怪。”
顿了顿，她补上自己的名号：“玛格丽莎·莫思，见过将军。”
金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片刻，察觉到，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居然是个O。她眼底掠过一丝隐约的赞许。
能在塞缪尔那个老顽固手底下成长起来，一定是付出了很多。
“罢了。我也不是你们的教官。”她轻轻收回视线，语调依旧冷淡，“只是以后注意这里的纪律。如果真有什么矛盾，可以去械斗台解决。”
她抬起下巴，指向不远处的透明防护罩笼罩的高台。那一处宛如小型斗兽场，钢铁与能量光壁环绕，正静静矗立着。
旁边还有一个更高大的机甲斗台，其中一处护壁破损，残留着漆黑的焦痕和缺口——那是几年前她与杰克的一场约架轰掉的。
之前，杰克总是缠着自己，叁天两头的约架，似乎每一次都把他揍得很惨，他养好了伤就会继续爬起来挑衅。
但是最后那一次，他们好像赌的是谁输了就离开总司令部。
杰克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过约架的事情。
正回想间，耳边传来滴滴——的提示音。?她耳上的通讯器闪烁着红光。
金曦抬眼扫了林颂一眼，抬下巴指了指他，无声的示意他别再打架。
她收起文件夹，手指一扣，平板的光亮依旧在掌心闪烁。她干脆利落地一撑栏杆，身形翻落下二米多高的观察台，军靴“砰”地一声踏在湿滑的地面上，稳稳落地。
身后的一众人…
弄明白这是怎么快速窜到他们身边来的了…
她脚步没有半分犹豫，边走边低头翻阅屏幕上跳出的资料。
对面送来的情报清晰无比：?除了现场的叁维影像，还有贺昱晖所在医院的详细位置。还贴心的附了一张偷拍的图，病床上的男人闭着眼，呼吸仪稳定，脸色苍白却安静。黑色的碎发散落在额前，乖顺得近乎陌生。
还好已经脱离危险了。
金曦松了口气，指尖在屏幕上一顿，脖子上缠绕着的圈圈绷带，致命伤… 她的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攻击是直接冲着腺体去的。?那人不仅想要他的命，而且恶毒。
晨雾在此时彻底散开，恒星光照亮了训练场。
金曦抬头。
今天的恒星，有点刺眼。
卡恩在医院门口等着长官，其实他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Alpha的恢复速度本来就快，但是一直没有等来归队的命令，他接到金曦让他调查的委托，还是有些高兴的。
“露西医生在楼上等你，”他迎着金曦的身影走了上去，把熟练的资料递给她，“已经有眉目了。茉莉将军在后街压了几个人回来，听说这件事情还跟军报泄漏有关。”
“军报泄漏？”金曦愣了片刻，她知道的军报泄漏…
“就是上次出卖您的那个叛徒！”卡恩忿忿的不满道，“总司令一直暗中派人查，却没想到，就藏在我们身边！”
怎么会…
事情跟金曦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两次针对帝国的会是一帮人，但是自己的那一次，很明显泄露消息的人跟帝国是有往来的，又怎么会刺杀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