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暴雨
十几块钱一碗的米粉，却是陆循好多年来像是重获味觉的第一餐。
商嘉意十分健谈，但又并不爱打听对方，只是拿自己的事随口打趣玩笑，陆循也难得地放松了很多。
他其实是那种很难放下自己戒备心的人，漫长的年岁里他都成长在一个需要时刻戒备不受伤害的环境里，能让他放下心来交谈的人并不多，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商嘉意当然也是其中一个，他无声暗恋她这么多年，几乎占据了他生命快要一半的时光，现在能听商嘉意坐在他对面聊着自己身上的琐事，对于陆循而言都像是偷来的一般，这样梦幻的场景，怎么会是他会拥有的呢。
吃到肚子再也撑不下之后，商嘉意完全没有继续多坐会儿的意思，立刻就站了起来，喊着陆循要走。
像是美梦一下被打碎了，陆循也只能乖乖地站起来，接受这一切命运的安排。
是啊，只是一顿午饭而已，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他有些落寞地想着，然后商嘉意就随口说了一句：“好撑，太撑了，我们散会儿步吧。”
美梦忽然又被续上了，陆循的眼睛亮了亮，只是走在他前面的商嘉意完全没看见。
天气阴阴的，像是随时都会下起一场雨，空气中也带着湿漉漉的气息。两人在街上并肩行走着，商嘉意不说话，陆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的他究竟有什么底气跟商嘉意主动攀谈呢，27岁的他挣到的一切现在都还没有兑现，他仍然一无所有，还不能给她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其实他也知道商嘉意不是那种贪心的女孩子，她把朋友的未来看得比自己的未来甚至更重，只是不知道如何是爱的他能付出的真心就是这样了，如果现在不是彼此都重回了17岁，他甚至恨不得把卖公司的股权对价款全都打给她。
如果钱能让她开心的话，陆循在所不惜。
大颗大颗的雨滴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商嘉意低头看到打湿自己轻薄短袖衫的雨滴，脑袋也像是被雨滴打得砰砰作响。
“啊，下雨了，陆循。”
陆循鼓起勇气，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到了一侧商店的门廊之下。
“下雨了还不知道躲一下么？”
商嘉意却抬起头来盯着他，忽然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你知道雨后小故事么？”
“什么？”
商嘉意神神秘秘地笑着拉着他俯下身来，凑在他耳朵旁边讲了些什么，陆循的脸庞一下就红了起来。
“你小时候都在看些什么啊？”
商嘉意吐了吐舌头，不以为意。
“少来了，以前国内的搜索引擎跟现在的推特似的，你没看过那个动图吗？”
陆循确实没看过，大学以前他家都没有电脑，那种年少的窘迫如影随形，时至今日。
可商嘉意不以为意，站在面包店的橱窗前，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下颌，暖饱思淫欲。
“求你了陆循，我真的就好奇这一件事，等你以后发达了挣钱了我保证不纠缠你，好吧？”
陆循当然知道她好奇的是什么，可她的后半句话却让陆循更加崩溃。
什么叫以后发达了挣钱了保证不纠缠啊？为什么不纠缠他呢！他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能够和商嘉意并肩站在一起，无论他赚了多少钱都可以拿来供养她么？
Chanel的成衣那么好看，穿在商嘉意身上一定更加好看，他才不满足于只是给她买一双鞋那么简单。
陆循有些气急败坏。
“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么？”
比如我们的以后，比如你想要住在哪个楼盘，比如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商嘉意眨了眨眼睛，茫然无措。
“重回高中能考上以前的大学就不错了，不过能有你跟我一起重新回来，我就馋这一口又怎么了，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啊，我们都27岁了也没有心理负担好吧？”
陆循觉得他彻底被商嘉意的思路带进沟里了，他甚至开始思考，如果他能够表现得让她满意，她是不是就会认认真真纠缠自己到底了。
“……你就想要这个吗？”
商嘉意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
陆循有些难以启齿：“可是，如果怀上了怎……”
“啊？你去买盒避孕套不就完了？拜托，你都27岁了大哥，这能不知道？”
商嘉意回答得轻松至极，可陆循是真的很茫然。
他暗恋商嘉意那么多年，即使他已经拥有了丰厚的身家，他也从来没有计划和除了商嘉意以外的任何人走进一段亲密关系之中。
暗恋就像是锁住他内心的一道锁，他根本接受不了任何人走近，更何况是去买避孕套和人发生关系，这种事情对陆循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
“不是，我……”
陆循刚要下意识地推拒，却被商嘉意笑嘻嘻地一把拽住胳膊拉着他跑了出去。暴雨倾盆，几秒钟的时间两人身上就已经完全湿透了。
商嘉意穿了件极其轻薄的宽大短袖衫，雨幕之下已经完全贴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线条优美的身姿，陆循视线慌乱上移，却偏偏又装进她那一汪为非作歹笑意盈盈的眼眸里。
陆循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商嘉意拽着他在暴雨的街道上大笑着狂奔，她似乎就是这种随时随地会发疯的女孩子，她总是喜欢冒险和不期而遇。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商嘉意笑着推进药店，又怎么稀里糊涂买到了一盒避孕套。
迷茫间，商嘉意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雨水凉凉地拍打在他身上，可商嘉意的手心却极为温暖，发丝紧紧贴在她身上，商嘉意脸上十足是阴谋得逞的得意模样。
“陆循，你已经买到避孕套了，现在你可是上贼船了，不许打退堂鼓了噢！”
又是这样的一场初夏暴雨。
陆循心脏怦怦直跳，他忽然大胆地想着，也许那个雨夜他就应该直接开车过去接上商嘉意送她回家，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应该拥吻着醉酒的商嘉意进电梯。
如果要发生关系，他其实不想是在一无所有的少年时代，他更想让商嘉意天然地享有他靠着无限努力挣来的一切。
只是现在，谁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