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梁小姐你好。”
    “我是Alan的前女友，可以叫我Selina。”
    林致远的前女友啊，长得真漂亮。
    看起来跟那些圈内的交际花还有她格外不同——沉稳内敛的气质，更像是有自己一番事业的职场女精英。
    “你好。”
    “叫我Belle就行。”
    “听说你最近刚生产完，身体还好吗？”
    对面的金发美女，身材高挑，搅了下自己杯中的咖啡，又看了看对面的女人——一袭长裙，温柔无害的长相，手边是一个C家小号的口盖包，小牛皮白倒是看不出什么。佣人上前搭了条披肩在肩头，D家花纹繁复倒是衬得女人有几分养尊处优的华贵。
    嗯，跟Alan以前的审美有些不搭。
    “挺好的。”
    碧荷说，“今天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Alan的吗？”
    看着女人疑惑的脸，Selina笑笑，“我一直很好奇，他究竟是为什么跟我分手而选择了你，明明——”
    这句话没说完。
    但两个女人都不言自明。
    她和Selina表象上有显而易见的差距。
    “如果孩子是Alan的，我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选你了。但是我很好奇，Belle你又是怎么怀上Alan的孩子的呢？”对面的女人声音很慢，似乎在思考。
    又似乎意有所指。
    她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是个保守的人。”
    “男女情事上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毕竟他很风流，你知道的。他是一个各个方方面都很棒的男朋友，温柔体贴也很慷慨。”漂亮的手指扣了扣桌面，她继续说，“不过Alan对避孕一向仔细，从来都会戴套，而且只用自带的。”
    Selina看向她，所以除非那个人愿意，她不可能有孩子。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她更优秀。
    碧荷微微皱眉。
    但是很神奇，她除了有点恶心，好像并没有多难过，也没有多震惊——
    这好像本来就是林致远会做出来，能做出来的事。
    低头看了看时间。
    梁行简小朋友差不多再过一会就要醒了，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很黏她，如今这是她唯一的念想。至于林致远——她曾经从夏等到了秋，又从秋等到了冬，属于他的那份炽热毫无保留的爱早就埋葬在这经年的岁月里。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她只是说。
    身量不高的女人迎着微光在Selina的视线里说完又剪短聊了几句便告了别，缓缓离开，又转身回头对她说了一句，她目光温柔，声音沉静，“Selina，其实我很羡慕你，你很优秀，又有自己的事业，感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谁会一直执着于谁，你可以尝试新的人。”
    “也许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人。”
    不要像她。
    笼中的鸟儿，仰人鼻息，供人取笑的玩物。
    “belle。”
    女人叫住了她。
    “你不喜欢Alan吗？”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些并不是我能做主的。”
    纽约的初春微风徐徐，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裙，质地舒展，手上提着的挎包，C家今年新出的——不是她能买得起的，也不是她想要的。转眼间已经叁月了，时间过得真快，似乎要将人溺死在这无边的岁月里。
    林致远困着她。
    互相挣扎，此消彼长。
    她眉尾眼间的悲伤似乎将周围的所有人笼罩，Selina垂眸，看着女人的脸，她觉得很荒谬，又觉得有些悲哀——
    曾经她以为Alan对她是多少是有些特别的——
    家室匹配，在他那些花红柳绿的女朋友里，她跟他至少坚持了一年不是吗？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情绪稳定，性格体贴，做事周到是个完美的伴侣。
    可如今。
    似乎没有人得偿所愿。
    这人世间的感情让人不解，挣扎犹豫，不管是谁。
    Selina慢慢扯唇。
    “梁小姐，时间到了。我们必须得回去了。”
    佣人上前扶住了碧荷。
    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林致远限制了她的自由，其实哪怕他不限制她也跑不了——Ethan在他手上。她能跑到哪里去，周围洋洋洒洒的保镖佣人还有助理拥着中间那个亚裔女人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又很快上了车。
    长长的车队疾驰而过。
    今晚林致远有应酬，需要她作陪，她怀着Ethan的时候，他从不找她出去。男人总是要面子——女人的容颜男人的脸面。大概是觉得她之前大着肚子不好看。助理递过来一部手机，“梁小姐，家里的电话。”
    “喂，”
    是婴儿的哭声。
    是Ethan。
    在哭。
    心一下揪了起来。
    “Jenny!Jenny!”
    “太太。”电话那头另外一个人接了起来。
    碧荷问，“Ethan怎么在哭，是不是饿了，冰箱里有存奶，你喂了吗？”
    “喂了的。”
    Jenny回，“从您走了之后，Ethan就一直在哭，估计——。”
    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估计是想妈咪了。”
    才出来了半小时。
    女人匆匆忙忙回到家的时候，Jenny不在客厅。曼哈顿顶楼上下两层的设计格调，视野开阔，看了眼客厅，碧荷又去找Jenny，婴儿房不在，孩子呢？她回头，管家迎了上来，“梁小姐，怎么了？”
    “Ethan呢？”
    “先生回来了，进了书房，把Ethan也抱去了。”
    佣人是不被允许进书房的。
    碧荷进书房的时候。
    男人正背对着她打电话，细腰长腿的，白衬衫西裤。手里抱着个刚满月的婴儿。碧荷吸了口气，却是没出声，听到动静他回过了头。漂亮的桃花眼含笑，他对她招手，嘴里还在说着英文，英文流利。
    男人抱娃的姿势让女人心里一跳。
    伸手想要接过孩子。
    却是被男人挡开了。
    电话结束了，看了手足无措的女人一眼，林致远又笑着逗弄了下Ethan——这小孩长得真丑。孩子藕节一般的手胡乱举着，咿咿呀呀的，试图去抓住什么，拽住了男人的白衬衫，口水快要糊了上来。
    手终于又伸了过来。
    “给我吧。”
    男人还是没给，只是说，“Jenny说你今天出去见了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纽约还有朋友。”
    “是Selina。”
    “哪个Selina？”
    男人眯眼。
    “就是你那个前女友Selina  Chen啊，她今天约我出来喝茶聊天。”
    “哦。”
    没什么表情波动，他问，“都聊了些什么？”
    “也没聊什么，就是包包啊衣服那些,女人的话题。”才怪。这个恶心浪荡的王八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碧荷委委屈屈又想了想自己的身份是情妇，没难受的资格，“林致远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我就出去了半小时，也没干什么，快把孩子给我。”
    脸上开始有些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的。
    终于伸手从男人手里抢过了孩子。
    梁碧荷自顾自哄孩子，也不理他，男人默了默又说，“其实我跟她就是普通朋友。”
    碧荷叹气。
    睨了他一眼。
    怎么会有人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还说得振振有词，不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懒得跟他计较，别来烦她就成。看着女人明显不信的脸，漂亮的脸上反倒一下子笑了起来，“你吃醋了？”
    自作多情的神经病。
    不过，看着男人笑吟吟的脸，碧荷皱眉佯装锤了他一下，“林致远你交代清楚，你跟那个Selina是什么关系？”
    他笑,“能有什么关系？”
    “KJ有些法务会跟她所在的公司对接，我们见过几面，她单方面喜欢我，故意到你面前胡说八道。”
    明显打发小孩子的说辞。
    碧荷也不恼，只是说，“那我又是什么？跟你保持床上关系的情妇吗？或者跟Selina一样的。”
    林致远靠在椅子上，微微俯身，十指交叉。
    静静看着面前的女人做戏。
    碧荷抱着孩子故意低低切切，“都这么久了，你也不让我见你爸妈，也不带出去见朋友，你还说我们两不是一样？”
    男人薄唇微勾，眼里却是没有笑意。
    梁碧荷开始有小心思了。
    一抹暖阳照了进来，整面落地窗视野倒是极佳。
    对面的女人身量不高，也不瘦，生产完多少有些浮肿，味道倒还是跟之前一样。怀里的那个婴儿肤色白皙，哪怕这么小也能看出长大是个俘获万千少女心的主儿。林致远磕了磕桌面，眯眼看着女人低低切切的模样。
    不为所动。
    这招对他没用。
    碧荷的视线里，男人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电话很快接通，“让Jenny过来把Ethan带走。”
    心咯噔一下。
    就连虚情假意的眼泪一瞬间都止住了。
    “不要。”
    圆圆的眼睛瞪着他，“林致远不要。”
    林致远却笑了。
    他就喜欢看梁碧荷无助又害怕的样子——她真傻，做戏都做不认真。佣人很快进来了，试图从女人怀里抱走孩子，奈何女人不让，拉扯之间不知道是不是扯到Ethan了，孩子“哇哇哇”哭了起来。
    到底是母亲心疼孩子。
    碧荷小心翼翼把Ethan递给了Jenny。
    伤心落泪的女人。
    唉。
    看了眼不为所动的先生。
    Jenny叹了口气，梁小姐又惹先生不高兴了。
    种花有句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梁小姐看着和善可亲，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倒是犟得很。
    佣人退了下去。
    漂亮的手指轻轻勾去了她脸上的泪，又伸手拉着她慢慢坐到了腿上，阳光明媚，洒在实木的桌面，洒在转椅上眉目俊美的男人身上，他轻轻擦去女人眼角的泪，“哭什么？这么娇气。”
    “梁碧荷你见过谁家情妇有你这么娇气？”
    碧荷还在小声抽噎。
    林致远的心思实在太难猜透了，比如现在，哪怕他是笑着的，也不代表他是真的心情好。
    “林致远，你让我照顾Etnan好不好？”
    没理她在说什么。
    男人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手指一点点拭去她眼角的泪。
    然后才开口，眼里似笑非笑，“梁碧荷，你不是想回国吗，我陪你回去。”
    “真的？”
    “真的。”
    哭泣的女人抬起了头，然而下一秒。
    “把Ehtnan留在这里。”
    “不要。”
    她开始发抖。仿佛男人的话是什么洪水猛兽。
    梁碧荷哭起来真好看。
    看着梨花带雨的女人林致远想——
    突然又想看她在床上哭。其实他也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她不是想回国见爸妈吗，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她乖一点，这世上女人这么多，而她对他的价值又是什么呢？想了一会，突然想通了。
    她之所以有价值，
    完全是因为被他“爱”着。
    良久。
    男人从身后环抱着她，两个人都没说话，窗外是半个纽约，早春细雨绵延，碧荷却觉得身后的人黏腻，潮湿，在这稀薄的空气里令人窒息。
    “梁碧荷，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灼热气息喷洒耳尖。
    似乎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回答。
    小腹覆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他说，“给我怀一个，我就让你见Ethan。”
    “收回你的那些小心思，以后要是再偷偷半夜去洗冷水澡，我就让你含着睡觉。还有我对情妇的手段你都没经受过，再乱说这种话，就先尝尝做情妇的滋味再说。你以为陪男人睡个觉就是情妇吗？”
    身后的人气质矜贵，桃花眼微微上挑，垂眸之间温柔多情，站在那里像一幅画，触手可及，又似乎隔得很远。只有怀里颤抖流泪的女人让这画面活了过来，她听着男人的话，浑身抖动，似乎眼前是什么惊涛骇浪。
    林致远低笑，“梁碧荷，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因为爱你，
    所以可以不问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