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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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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反对你的声音,已经传到部队里了。”关振海将食指粗细的香插进香灰炉里,撇了一旁戴着口罩的大哥,冷淡地压低声音说了句。
    祠堂内烟雾缭绕,浓重的檀香味掩住了爆竹的硫磺味,一旁的人忍不住悄悄侧目观察着这对表面恭敬和睦的兄弟。
    他没来得及打理头发,额发垂在两边,憔悴疲惫的脸被口罩遮住,只露出平静的双眼。关铭健拍了拍手指上的烟灰,衬衣领口的墨翠领针在祠堂的大灯下低调又清透,显得他今日平易随和了些。
    “我知道。”
    “还有不少人,私下对爸表达了对你的不满,特别是这次,你用万银给大嫂家放贷款,替她母家无条件担保的事。”
    关铭健轻笑了声,目光瞥向弟弟平淡的面色,“你在部队的消息倒是很灵?是二叔告诉你的吧。”
    “二叔向来讲究嫡庶之分,我也真是搞不明白,”他侧头望了一眼走在远处的老人,那人正和关岭相谈甚欢,“那么多人前赴后继想要革新时代,却造就了一批站在风口上飞起来的老顽固,真是碍眼至极。”
    关振海沉默片刻,却看见大哥收回视线,目光稳稳地落到他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地陈述着,“但是振海,今天你说这些的目的,不只是为了知会我吧。”
    “你想说,爸已经老了,你想让我帮你,爬上他的位置,是么?”
    关振海侧身向外走去,肩膀重重擦过他的肩头,他盯着脚下漫长的台阶,“我想过,可是你看起来似乎沉溺于儿女情长,无心继续权谋争斗。”
    关铭健勾起唇,望着面前陈腐的祖宗牌位,目光扫过一旁石板上刻着的名字,他和关振海并列排在关岭之下,“有心无心,自有分晓。”
    “或许我的确沉溺儿女情长,可不代表我想要的江山,和美人冲突。”
    “年后,我帮你把蒋家人拉下来,其他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新派人脉随你用,别让人看笑话。我们是兄弟,饭桌上再不和,对外也必须和。”
    “二叔要是再挑拨关家内部的关系,你自己看着办。”
    关振海站定脚步,看着父亲拄着拐杖一步步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他回头望了关铭健一眼,对视的那个瞬间,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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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痛欲裂。
    每一寸骨骼都泛着酸胀的痒意,宿醉与情绪崩溃的后遗症在体内叫嚣。鄢琦艰难地睁开眼,发现房间异常安静,唯有身侧持续传来的温热让她瞬间绷紧脊背。
    她重重阖眼又睁开,挣扎着撑起身子靠进软垫。皮肤因泪水过度蒸发而紧绷,连眼眶都干涩得发痛。这时有人适时递来人工泪液,她沉默地接过,却在触碰瞬间怔住——那是双女人的手。
    她猛地转头,对上周卿含笑的眼眸,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怎么是你?”
    周卿合上膝头的书,将软瓶塞进她的掌心,轻声道:“他走之前让我过来陪你。”
    “……”她抿了抿唇,攥着透明的塑料瓶,蜷起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妈咪知道吗?”
    周卿摇了摇头,拿起床边倒放着的稿纸和护照,递到她面前,“看你想不想说,不想说我会替你们保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她将护照翻到他们从坎昆入境的那天,心头酸涩地闷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所以那个时候告诉我,让我把驾照留给你,至少还能补办新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周卿盯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没有说什么。她看的真真切切,鄢琦对他感情的回应,谎言既然已经被拆穿,任何其他的东西都只会徒增她的痛苦。
    “……这个好像是他留下来的,”周卿指了指护照下那迭稿纸,又拍了拍她单薄的肩头,“我没看,应该是他留给你的。”
    鄢琦艰涩地笑了笑,迟钝地拿起那迭厚厚的稿纸,一字一句地阅读起来。那些铅笔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仿佛记录着书写者整夜的挣扎。她看见他写初次见她发病时的无措,写偷偷查阅抑郁症资料的夜晚,写每次她说“需要空间”时他藏在身后的颤抖的手。
    他一刀刀地解构自己的过往,自嘲着说,他手腕铁血的背后,是如履薄冰的每一天。他说他情感偏执的背后,是自卑和自私。
    纸张簌簌作响,她读到最后那页,墨迹还带着仓促,他似乎放开手来,字里行间都是潦草的苦涩,涂涂改改的背后,是那句:“再给我一次机会。”
    而她的名字上,铅笔迹模糊地晕开,仿佛被人反复摩挲,挂在嘴边反复缱绻地嚼过一般,最后却只剩一句叹息。
    周卿背对着她,将寂静的空间留给她,顺便应付着上楼来找人的周芙伶。眼泪滴落在纸页上,他指尖的苦涩化进他的口腔,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阅读的过程太过安静,周卿心底不安地问道,“还好吗?”
    她攥着信纸蜷缩起来,声音闷在膝盖里颤抖,“写这么多字...谁看得完...”
    周卿轻叹一声,静静递来纸巾,“琦琦,既然护照拿回来了,你想不想出去散散心,就当采风吧,去意大利?更何况,现在时间点也比较敏感,你妈咪和Alex也应该都希望你出去避避……”
    哽咽渐歇,鄢琦突然红着眼睛抬头打断她:“先帮我联系Jennifer,我明天要回香港,让她等我。”
    她咬着唇停顿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还有...把他给我叫回来,这样躲起来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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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的清晨,宝琳在客厅里已经打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拜年电话,欢快的笑语与各种方言祝福交织在空气中。周卿无奈地捂着耳朵,帮周芙伶核对新季度的预算报表,目光却不时瞥向坐在窗边的鄢琦。
    刚与父亲鄢鼎通过电话的鄢琦,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通话最后,她生硬地说了句“保重身体”,便匆匆挂断了电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却始终等不到关铭健的电话,她忽然站起身,对母亲说了句:“我去老宅看看。”
    原本定好了要去敬香,如今这个点实在太晚,她在关家的第一个新年,连面都没露,实在不知旁人如何揣测。即便他说不必担心,即便她心里有气,也至少不想影响他的事业。
    周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宝琳举着电话迷茫地盯着她,连对方“新年发财”的祝福都忘了回应。
    车程仿佛比平日漫长数倍。当鄢琦踩着满地猩红的鞭炮碎屑走向老宅时,却在月洞门前骤然驻足,雕花漏窗内飘来叔伯们的谈笑,其中夹杂着关铭健的名字。
    ——“他如今是昏了头,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女人落人口舌。”
    ——“要我说就该让振海回来,至少不会被枕头风吹得找不着北。”
    她转向另一侧菱花窗棂,看见关铭健独自立在广玉兰树下。烟灰在他指间积成苍白的残骸,石凳上散着厚厚的文件,肩头落了几瓣伶仃的枯叶。
    “要我说,红颜——”二叔猛地推开门,撞见她时脸色骤沉,声音也立刻狠戾了下来:“年初一,新妇姗姗来迟便罢了,鄢家人还有听墙根的癖好?”
    男人听见这边的动静,大步跨过长廊,自然地牵过鄢琦冰凉的手,将人护在身后,体温透过相贴的掌心传来。
    “今日城区堵车,她来的迟,又恰好路过罢了,二叔这般责怪,反倒让人觉得,叔叔伯伯们是不是在说些见不得人的话。”
    他目光扫过二叔僵硬的脸色,声音沉稳得听不出情绪,“不过刚刚我父亲说,来的迟便算了,只是还是得去上柱香,我先带琦琦去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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